被贬之后才是开始-《一语短篇小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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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昌却说出了很多细节上的差别,而且大昌对很多鱼的骨架构造都一清二楚。若权惊讶道:“你对鱼怎么会有这么深的了解?”

    大昌说:“了解鱼才能抓鱼啊。斑鳐走的路,斑鳐之道,黄雕鱼走的路,黄雕鱼之道。”

    若权忽然灵光一闪,西学的方法实践论和性理学的本性光明之说渐渐在他脑海里重合。

    理性永远都是灰色的,只有实践才是真理,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也是了不起的知识。若权有了编写鱼谱的构思,正思索时,弟弟的学生李光海来访,还带了一本牧民新书,希望若权可以批评指正。

    若权明白弟弟学的是辅佐王权的自世之道,他在回信中说:“以后我要研究愚且愚朴,我已经学习了性理学,老子、庄子、西学就是想知道人究竟要何去何从,可我领悟到的居然还没有这小子对鱼的了解多。所以我不再研究善变难懂的人类,而是要去研究通透宁静的事物,追求世事悠悠未取殃居民,真义两相忘的境界。

    他把这个想法说与大昌,从现在起,他想了解各种各样的鱼类,然后写鱼谱。大昌问他“写这种书做什么?”若权道:“你不是说斑鳐走的路,斑鳐知道吗?我想让更多人知道,这样就能给渔业做出贡献。”

    可大昌学固执的认为帮助大逆罪人是不忠的行为。若权觉得这不是帮助,而是知识的交换。大昌拿来大学让若权解释一下。开篇几句,若权说:“大学的真谛在于显明我们自身本有的光明德行,在于亲近民众,在于回归圆满的本性。”

    困扰许久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惑。大昌颇具好学之心,主动磕头拜师。若权从论语开始讲起。大昌一边读书,一边给老师讲解鱼类知识。若权不仅给那些只有别称没有学名的语重新命名。还打破龟是吃一些渔民不敢吃的鱼,他如饥似渴,不耻下问。事无巨细的记录着。

    弟弟的学生李光海再次来到岛上,一见面他就直言道,“这位就是您在信里提到的贱民学生啊?”

    大昌感觉受到了屈辱。吃饭时,李光海忽然问,“你会写诗吗?”

    若权随口说道,“他还在读四书五经呢。”大昌顿觉泄气,再怎么努力读书,也改变不了自己贱民的身份。对于若权要写的书,大昌还是不解,所谓的书不应该跟论语、孟子一样,引导人们走向那条不得不走的路吗?说白了,其实就是思想的引导。

    可若权却说,“去抓条丑鱼来,超过200斤的那种。”

    大昌很生气,在你眼里我只是抓鱼的吗?看来还是要会读书写字才能活得像个人,会写诗才能受到尊重。若权看着他说,“你有了二心,总以为读书多就能很多诗,但其实只有修养自身,看清世界,才能写得了诗。就因为有你这种人,性理学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。正所谓不愤不悱,不起不发。当王权和儒学合体,所谓的求善就变成了虚伪,只有转向求实,国家才能有所进步。”

    大昌不明白,也不服气,直到有一天,他无意中捡到了一个地球仪。若权解释说:“在你死背四书三经的时候,人家不一定有研究出了什么,又明白了什么,你不觉得可怕吗?洋人明知地圆,却仍信天主,而我用性理学接受了西方的几何学和数理学。你聪明的脑袋有没有想过学点别的?真正的学问不应该是相冲的,固守己见,盲目恐惧才是学习的大忌。”

    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,大昌似乎顿悟了,他看到了大海广阔,游于自在,天地无垠,群星灿烂,人生于其中是何等的渺小,宛若蜉蝣寄于天地,又如一束浮于沧海。世间万事万物之真理,又岂是一门学问就可以涵盖得了他?大昌想起了那个地球仪,想到了大海的另一边,胸中不禁升起一股对自由的渴望。他与若干年后大海另一边的一个老人产生了跨越时空的灵魂共振。

    大昌想起了先生的话,去抓一条200斤的大鱼,鱼太大了,大到他这条小船根本无法承受,可他没有放弃与大鱼搏斗厮杀。大昌比那个老人幸运,他抓到了大鱼,做到了。他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是,这种狂喜是性理学的,书本里不曾有他。大昌开始接受西学,还向村民们传道。村民觉得这些知识虽然不能应付科举考试,但却是新鲜有用。

    他于是便请若权先生开私塾授课,在孩子们那里,大昌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尊重。一段时间后,若权和可菊嫂也结为夫妻,很快两人就有了一个孩子。大昌学有所成,若权便差得去拜访弟弟。在给弟弟的信,若权对大昌不吝夸赞。寺庙中,李光海与大昌相约对诗,几个回合下来,大昌对答如流,而且意韵遣辞都稳压李光海一筹。李光海败下镇来,大昌一雪前耻。

    回去后,大昌问若权:“先生,为什么您不写点别的书呢?你弟弟不仅写实地调查,还写兵书、礼法,甚至写关于周易的书,已经有200多卷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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